来源:山西晚报
清代老宅“搬家”记
11月5日,阴冷有雨。在太原文庙的山西民俗博物馆后院,一群工人正支着1丈多长的木杆挑动着一大块塑料布,给一处古旧的木制楼阁“穿雨衣”。楼阁不远处,工头刘光本看上去心急如焚。他一边大声喊着让工人们小心点,一边不时查看雨有没有飘散到楼阁的角落里。
这是山西民俗博物馆和其分馆山西会馆从介休乡村搬过来“异地保护”的一座清代乾隆年间的晋商老院落。据悉,我省第一个“山西民居文化博物馆”明年将在此建成,这所老宅是第一批复建完成的民居。
【大院有难】祖传建筑日渐损毁
位于晋中市南部的介休市,与祁县、平遥、太谷一样,在历史上曾诞生过多位晋商巨贾。时光荏苒,他们留下的大院建筑仍然见证着当年晋商的辉煌。
山西作为中国古建筑第一省,许多晋商大院成了游人如织的景区,门庭若市。而那些没有成为“文保”单位、“旅游景区”的老宅,却面临着日渐颓败的境地——或者被后人拆掉,或者倒坍在时光岁月中。这一点,晋商的后人,31岁的介休市义安村村民郭谦林感受强烈。
2011年8月30日,记者来到介休市义安村义安南路139号——郭谦林祖辈留下来的老宅子。这处如城堡般的老宅,孤独地插在一群农民新盖的住宅之中。夕阳下,老宅墙壁反射出来的淡黄色余光显得气韵非凡。
“其实我挺发愁的,这住得肯定不如楼房,可是要不住,租也不太好租……”郭谦林讲述着自己的困惑。推开这所老宅的大门,看到的是一栋占地近800平方米的木质老宅,三面两层共15间的大院落。虽然老房子精细的木窗雕刻,柱檐、槲角上的花纹等依然清晰可见,但因年代已久,木质结构的厅堂内壁已摇摇欲坠,楼栏窗棂上的木雕石刻也已残缺不全。
正房二楼的主梁正中间,一张有些破旧泛黄的“上梁吉时”,讲述了这房子的年岁:“大清乾隆肆拾伍岁次庚子二月,庚戌朔越初二日辛亥宜用凤鳌时竖柱贵人时上梁为万代兴盛大吉之兆矣。”“乾隆四十五年”就是公元1780年,距今已有231年的历史。
据院子的主人郭谦林介绍,他和父亲都出生在这个院子,但爷爷在父亲刚3岁时就去世了,所以他对于自己祖辈们的故事了解并不是很多。听老邻居们讲,郭家的祖辈是做药材生意的,在清初的时候发家,产业最大的时候在塞外非常有名。
郭谦林对这所大院最大的印象来自自己的童年,当时他的父辈共兄妹九个,都住在这个大院里,以前一人一间,后来伯伯们都搬出去了,他父亲就从伯伯手里买下了这院子。从那后,大院就冷清了下来。
父亲去世后,作为家中唯一的孩子,郭谦林自然而然留在了这里。他渐渐发现老房子住得“不得劲”,“到了冬天,每个家都要烧炕,你说烧吧太浪费,不烧吧又不能住。”除了生活上的不方便,老院子这么大,郭谦林有时在外工作不回来,媳妇就打电话给他说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个院子很害怕。
而更令他发愁的是,房子的维护问题。房子已经有200多年,免不了有些漏雨掉砖的情况,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父亲就是拿着二楼墙角剩下的古砖自己上房去修房顶,而现在他想修也修不了,“根本不会那技术,也没有那老物件了。”一到春节,他又担心别人家放鞭炮把他房子引着。“这房子全是木头的,一点就着,都没法救”。郭谦林这么说是有根据的,这院子本来还有个套院,但如今房子后面已经成了菜地,他听父亲说,那个套院就是失火后焚毁的。
【老房有喜】整体搬迁重现荣光
2008年,再三考虑后,郭谦林和家人搬出了老宅,一把大锁锁住了这栋大院。之后几年,他一直想怎样来处理老宅,有人说让他把房子拆了,那些老房梁、砖雕都能卖钱,然后再重新在此盖一个新房自己住,他想了想觉得太可惜。也有的人建议他内部装修一下自己继续住,他算了算费用难以承受。2010年,他偶尔到太原出差,恰巧碰到山西民俗博物馆内正在举行“晋商实物展”。
“看到这个博物馆里收藏了其他地方的老院子,保护得很好,我当时就眼前一亮。我想,把我家院子捐给博物馆,以后到太原来能随时看看,也能让更多的人看到我家的这宝贝。”他联系山西省民俗博物馆荣誉馆长高绍军,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高绍军是山西民间古建收藏的大家,手上收藏的门楼、院落、石雕、牌匾多达几万件。但当看到郭谦林家的院落后,他为难了。“这么好的院子,如果拆了放到仓库太可惜了;如果展示得不完美,也展示不出这个院子的文化气息。”正在为难时,他和山西省民俗博物馆馆长夏路聊了一次,结果聊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异地复建到太原来,在山西民俗博物馆内建一个民居博物馆。”
保护办法确定之后,山西省民俗博物馆的相关工作人员开始召集我省古建专家进行论证和咨询,为精确复原做准备。在义安村安家200多年的老宅,要“长途搬家”了。
44岁的侯启福是介休本地人。从当年搞古玩入手,到现在成立山西省古建筑拆迁的专业施工队,他在古董这一行已经干了20多年。他的古建施工队至少已经拆过上百套的古建筑。而当接到这个施工任务时,他也被这房子给镇住了。“我们这儿有句老话,‘金沙堡,银义安’,这两个村以前富裕,经商的多,这房子保存得很完整,砖木结构,但主要结构是木头,不是那么容易拆的,经过仔细考察,侯启福从院子外墙的青砖发现,这房子不是一代人修起来的。最起码是两三代,这样拆的话要更小心,有些老砖老木头年代不一样,如果拆迁不恰当,很可能不是保护而一拆就成破坏了。
2011年8月中旬,搬迁工作正式开始,施工队先是给院子全景摄像,然后绘出三维图纸,标注好每一个木结构零件的位置。然后开始编号:窗户、窗棂、栏杆、立柱、主梁……按编好的号开始拆迁,仅一个窗户就分为6个部分20个步骤。将窗户小心翼翼地拆下来后,按照编好的顺序装入特制的木头套箱内,然后用塑料泡沫和纸条填满空隙。窗户、围栏等木件装饰拆完后,开始拆房上的瓦,然后是梁。每一个拆下来的东西都要摄影记录,以便在复建的时候能用得丝毫不差。
拆迁一直持续到了9月下旬,这座老房子像做手术一样,被一点点掀掉了房顶,卸下了大梁,搬开了楼板,移起了石雕,到拆完的那一刻,几乎没有多少垃圾。“因为所有的老物件复建的时候都有用,大到整块砖瓦,小到一个木铆钉”。
【复建有道】搭建精确到千分之一
2011年9月17日,老宅子已经被拆成如积木一般分别装箱。他们被运上了汽车,拉到太原。而复建的过程更加艰难。
刘光本是负责这次民居复建的负责人,看着一箱箱已拆成长短不一的木头构件,他并不慌张。因为虽然只有39岁,但他在这一行里已经算是经验丰富了。“古建筑复建这个工作最难的就是拼接,我们先打好地基。这些木结构的构件你别看都这么大,但如果你安错了一个手指粗细的木铆钉,可能整个房子到最后就盖不起来了。”
刘光本带着十八九个复建的老师傅上了工地。将先前的照片依次排开,将木建的编号找到,有些已经破损的木件还需要做暗加固,有些主要的立柱如果腐朽太严重,也需要找出同年代的老木头来做接替。
在此施工的工人王林汉是个沉默的人,但谈起这个复建,他的话匣子打开了。他说,“老房子拆完后就是几千个零件,我们就像装机器一样,一点一点地装起来,但要比装机器难,因为机器是标准件,只要型号一样的螺丝都能用,而老房子由于年代久,很多木头零件在互相压力作用下都成了“独一件”,那真是要精确到千分之一,对不上一个零件,就越搞越乱。”
而复建最大的困难还不仅在此。由于老房子已经被拆成了木构件,所以在组装复建时天气很重要,如果一旦有的木件淋雨,不但会影响质量,而且会使它的尺寸发生变化,老房子就装不起来了。
2011年11月5日,经过一个多月的施工,介休郭家这栋老宅在山西省民俗博物馆内矗立了起来。记者赶到山西省民俗博物馆复建现场时,一场小雨刚刚停,刚刚复建起来的老宅已经穿上了“塑料雨衣”。刘光本说,现在这栋老宅只是木结构刚刚复建成,还没有筑墙上瓦,所以雨水是要极力防范的。
山西民俗博物馆荣誉馆长高绍军告诉记者,“一栋房子的复建完工需要至少3个月时间,目前的目标是在博物馆内复建5套左右的大院,分别来自山西的大同、吕梁、晋中、晋南和晋东南地区,目前搜集工作基本完成,希望在明年可以建成一个可以领略山西各地民居文化的精品博物馆。”山西省文物局分管博物馆事务的宁立新副局长说:“要使传统建筑、民俗故居得到合理的利用和展示,必须以博物馆这样的形式。山西民俗文化,特别是山西古民居具有非常鲜明的历史特征,形成在一个文化与自然共同构成的独特空间,积淀了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我们(山西省文物局和民居博物馆方面)都有一个共同目标,就是让更多的人体验山西特色文化、传统文化、弘扬民族文化震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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